fine body | 张博恒 :“有名字的人”
fine body| Zhang Boheng
备战巴黎奥运会期间,张博恒把毛不易那首《无名的人》循环听了81次。歌里唱“弯过腰的每一刻,留下的湿透的脚印,是不是值得…”对张博恒来说,一切当然是值得的,他早已不是无名之人,这个从长沙走出来的倔强少年,已经用实力一遍一遍放大加粗了自己的名字——张博恒,他的名字在体操史上一定会被很多人铭记。
Determined
Mod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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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书十二卷 卷卷有其名
2024年8月5日,中国体操队队长张博恒从单杠上稳稳下落,随后,像一个士兵一样抬头挺直站立,向裁判和全场的观众举手致意,完成了他在这届奥运会的竞技体操赛场上完成的第21套动作。最后这个项目他以13.966分的成绩拿到铜牌,给自己的这届奥运会画上句号。张博恒称,巴黎奥运会是自己体操生涯中参赛强度最大的一次,全靠意志力支撑着走完了赛程后期。
廓形毛衣、衬衫、黑色腰带、长裤、眼镜
均为Bottega Veneta
橄榄绿腰带 Ferragamo
几天前的7月30日凌晨,在体操男子团体决赛中,队长张博恒和在资格赛一样上满6项,在前五轮比赛中带领队伍一路领先,保持着3分左右的优势。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后一轮,由于队友的失误,中国队被日本队赶超,最终以0.532分的差距获得亚军。
无袖开衩上衣、喇叭裤 Dior
赛后,那场比赛中发挥出色的老将肖若腾和刘洋在最终成绩定格时忍不住泪洒赛场,镜头给到队长张博恒时,他没有哭,甚至给出了一个笑容,一个极力压制将要颤抖的嘴角的无奈笑容,他在赛场上一一拥抱队友,鼓励队友,之后自己拿着一瓶水,在场边边喝边盯着排名榜,久久不愿离开。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他替哽咽的队友接过媒体提问的话头,让大家将注意力分散到他这里来。
格纹羊绒围巾、针织衫、格纹斜纹长裤、踝靴
均为Burberry
整个过程,张博恒展现了一个出色的队长的体面表现,没有让外界看到他太多的情绪波动。不过在8月1号的比赛中,张博恒在首轮自由操比赛中就出现了重大失误,仅获得了13.233,排在第20位,所有人都担心他会受到影响,但后面的每一轮,他脸上的表情都异常坚定,每一项都比之前坚毅稳重,力度雄厚不可摧。那场比赛的解说员似乎也受到他力量的感染,给出了这样的解说词:“张博恒,这是他的第13套动作,资格赛比了6套,团体赛当中,他上满了6套,他是队长。当我们拿到资格赛和团体赛出场序的时候,真是的军书十二卷,卷卷有其名。”
张博恒也没想到自己能撑那么久,他坐在影棚里和我们分享,那些比赛每一场都煎熬,每一场都难打,时隔一个多月后,再次回望巴黎,他的意志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尽管每场比赛,他还是和以前所有的比赛一样紧张,脑子里盘旋着很多问题,“动作会不会变形?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但首先要稳住,他没忘记自己队长的身份,任何时候都要以冷静的大脑去观看全局。队友们也很信任他,比赛开始前,他们会主动和张博恒交流一些内心的想法,比如对于难度的掌握,又或者比分接近和落后时该怎么比。张博恒自己也会忐忑,但他会先将忐忑放在一边,做好冷静分析。
巴黎教给他队长的决心和奥林匹克精神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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踹开体操的大门
年幼的张博恒时常在小区里玩耍,喜欢到处跳来跳去,跑来跑去,后来有人看着活泼好动的他做出“诊断”和建议,“这个孩子应该去练体操。”,张博恒那时完全不知道体操是什么,母亲却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她带着张博恒去体验体操,刚开始的一切都接近“快乐体操”,张博恒很喜欢玩,因此乐在其中。
但是进入正式训练之后,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小时候其实我很胆小,第一觉得训练很难受,第二觉得好累啊,每天都以泪洗面。”神奇的是,哭归哭,但他也不是不愿意训练的小孩,每次都是一边哭一边还要坚持去训练,“不明白自己那时候到底为什么哭。”刚开始教练也安慰他,后来慢慢习惯了他就是边哭边练的性格。
长裤 Prada
一直到2016年年底,张博恒经历了一次巨大的伤痛,他的腿骨骨折了。但奇怪的是,正是这一次巨大的打击,不但没有让他消沉,反倒激起了斗志,也许是潜意识里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可能丧失职业生涯的遗憾,让他真正接纳了体操这项运动。“腿断的一瞬间,我好像一下子感受到了体操这项运动是什么,因为我以前是一个用腿脚更多的运动员,腿的项目也一直不错,但我又不够投入认真,练了那么久也没练出名堂来,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就全身心地投入去练手,真正接纳它。所以我觉得体操这扇大门我是踹开的,不是用手推开的。”
张博恒在队里一定是最晚离开训练室的那一个。有一年,他基本上每一天都出现在训练室。每天的训练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且已经内化到了身体和思想里。“我对于事物意义的定义是,如果我觉得训练是有意义的,那我今天先去训练了,之后不管再做什么,这一天就是有意义的,所以即便是周天,我也先训练一个小时。”
饰刺绣罗纹棉卫衣、牛仔长裤
饰马衔扣男士乐福鞋 均为Gucci
张博恒的生活在外界看来十分单调,除了训练就是比赛,又是沉稳隐忍的性格,体操这项运动也要求他去做出完美的展示,所以张博恒习惯自己消化一切,很难向外界释放自己,也很难让他人看到自己大悲大喜的状态。只限在最亲近的人身边,他才会有一点玩闹和打趣的状态流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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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如果上天暂时给了一个答案,张博恒并不会马上接受并相信,他会问自己“为什么?”
2023年,张博恒参加了很多比赛,高强度的赛事让他的体能和伤病都出现了问题,受此影响,他错过了巴黎直通名额。当时情况最严重时,张博恒脑子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最开始想为什么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后来到了康复阶段,他每天都有疑问,为什么?为什么它还是没有好?为什么没有变化?
在长达六个月的时间里,医生、教练和他自己,想了无数办法,但不管用什么康复手段,伤病情况没有任何变化,“那段时间太考验心态了,尝试了能尝试的所有办法,甚至我想变坏一点都会让我没那么难受,那种一成不变是最煎熬的。”这一切又都发生在临近奥运这一年,他害怕自己无法参加奥运,害怕动作不成套,害怕在团体比赛时无法发挥好,害怕对动作的整体把控变低,害怕辜负自己和团队长久以来的努力。要知道,2021年的东京奥运会,他已经错失过一次奥运会的参赛资格了。2021年7月4日,21岁的张博恒出现在中国体操队东京奥运会的替补名单中,他在三次选拔赛中,分别拿到了一次第一和两次第二,但最终遗憾未能登上奥运赛场。
落选东京奥运会后,张博恒在采访中说:“虽然没有参赛资格,但是我经历了一次完整的备战奥运过程,知道了去奥运会需要具备什么实力,这些都是我参加2024年奥运会的宝贵经验。”所以之后的三年,张博恒始终用“奥运会参赛运动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皮革夹克、长裤 Givenchy
双扣饰扣带鞋 Ferragamo
还有一次“为什么”发生在刚到北京进入国家队时。那时张博恒18岁,一直在长沙成长训练,没有离开过家乡湖南。刚来到北京后,迥异的北方气候,陌生的队伍环境,都让张博恒觉得压抑,喘不过气来,加上自己与其他队友的差距,张博恒打起了退堂鼓。他给妈妈打电话说要不自己还是回省队,妈妈知道消息后二话不说,来到北京疏导张博恒。
妈妈用了中国人觉得最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来都来了”,“她跟我说来都来了,要不试试?”张博恒想这个理由确实好像没有办法拒绝,那好吧,就来尝试一下。张博恒以一支牙膏为约,他想,用完这支牙膏我就回去。很快一支牙膏用完了,张博恒又买了一支,不知不觉竟然熬完2018年,2019年大家开始慢慢往上走,张博恒也习惯了在国家队的日子。
那段时间,他经常研究别人的训练视频到凌晨三四点,因为心里总是充斥着“为什么”,“我不明白那个差距在哪里?为什么别人比我好,他的发力为什么那么顺畅,区别在哪里?”有一次,他拉着省队的朋友打电话一起研究动作,电话一直持续到凌晨,打了三个小时候,最后朋友实在忍不住了,说“我受不了了,我先睡了”。电话挂断后张博恒自己又研究了一小时,最后怕耽误第二天的训练才结束。
不肯轻易被动接受答案的张博恒,一次一次自己书写了想要的答案。
《无名的人》里最后唱“无名的人啊,车开啦,往前吧,带着你的梦”。现在,张博恒也要开启自己的下一段旅程了,前面还有很多里程碑在等着他,队长张博恒,车开啦,往前吧,带着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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